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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小雪之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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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孓有些惊愕,他虽并未把这个不当女人的女人放在心上,可是于他面前死去这么一只小狐狸,怎么也会有些怜悯。他一项自诩并非恶类,所以恻隐之心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的。何况殷小雪这只小狐,还曾经与他有过那么一段瓜葛,曾经是当做一只狐宠饲养过一些时日的,并非一般的青丘小狐。

    他本想奔赴上前去探个究竟,看看她现下是死是活。可媚姬伸来的一尾却拦住他的去路。

    “敖大人与这丫头可是旧时相好?看把你紧张的!你如若无心与我决斗,且与我坐下来,好生的陪我喝喝茶,聊聊天倒也无妨。只肖老老实实的等那东方帝君前来,我便不会伤你一根毫毛……”

    “旧时相好?我怎能与她是旧时相好?她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只不过可怜她年纪轻轻,又孤身一人,这么早就葬身这妖邪之地,有些替她惋惜而已!”敖孓鄙夷的瞥向那堆垮塌的木梁,见那堆木梁之下依旧纹丝未动,两眼沉了沉,两道剑眉随之也沉了沉。

    媚姬没有顾及敖孓面上的表情,她抬起手臂,纤柔的伸出手掌,一只蝴蝶正落入她的掌心。敖孓定睛一瞧,恰是先前被束之时,从她袖间飞出的那只花斑蝴蝶,媚姬扬了扬手指,那只蝴蝶便振了两下翅膀,停留片刻之后,又飞回到她的云袖里,她缓缓眨了下眼,再一举眉之时,脸上不由的随之浮起一丝笑意。“怕是时辰也快到了……”

    “时辰?……”

    敖孓尚未明白媚姬所谓的“时辰快到了”是何意思,便听见耳边“轰隆轰隆,稀里哗啦”山石具损的格斗声响。再一循声望去,山的脚下,天的那头,隔着那座小小的柴房,在那篱笆栅栏的院外,闪着电闪雷鸣般的光亮。再回首一瞧媚姬,早已不在先前的位置,只瞧见半空之中,一抹鲜艳的亮红,翱在天上,宛如一只振翅的凤凰,朝着那光亮与声响之处飞去。

    敖孓暂且顾不上光亮的那头究竟发生了,回了身奔着那坍塌的木梁寻去。他匆忙的扒开那断裂的残垣,那朽木之上的倒刺几次戳进他的肉里,渗出点点血红,他却只是一心的闷着头,刨着这堆木头。

    少顷之后,终于于那堆断木之下,现出一戳倔强的,屹立不倒的卷毛,微微颤动着。他总算喘了口气。

    那戳卷毛,颤抖身躯着趴在这堆废墟里,不愿抬起头来。

    “起来!”敖孓曲腿坐在一旁,启开他的折扇,没好气的说着。

    殷小雪这才缓缓的扬起头来,脸上竟是些尘灰和划痕。敖孓原本冷漠的脸却是一惊。

    他惊的不是小雪脸上的伤而是她眼里的泪。方才还与其争执的热火朝天,伶牙俐齿的丫头,转眼间,泪雨淋淋起来。

    这双凄楚的,望向敖孓的眼里,盈满了泪花。须臾之后,那原本憋屈的眼泪顿时如溃堤之洪,倾泻而出。却只见噼里啪啦往下落的雨点,却未闻见半声雷响。敖孓望着他只一个劲的掉的眼泪,将她那张其实看起来如此娇美的脸,涂抹的黑一块白一块的乱七八糟。心头不免一颤。

    殷小雪向来是刁蛮倔强的,当初喜欢自己那会儿,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被他赶过多少次,无情的取笑她多少次,她也未曾留下一滴眼泪。即便今日她已经移情别恋,恋上了东方帝君,可敖孓也未曾见她哭过。这一哭,倒还真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女人真是懦弱的动物!”那一瞬间敖孓稍有震撼的心扉,最终里还真是铁石心肠。

    “我……,我……”殷小雪期期艾艾,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你还没死,更不凑巧的是,我也没死!”敖孓睥睨着眼下这个哭哭啼啼的一戳卷毛,有些无奈与女人的胆小多事!

    “我……我的尾巴……”殷小雪似乎很委屈,话语里有些惊慌还略带无措。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一说罢,殷小雪又埋头大哭起来。

    敖孓朝着她的尾巴望去,不免也是一愣怔。那压在木梁之下,被媚姬这一掌击中,现出半个原身的殷小雪已经现出她白花花的尾巴,时不时卷伸着,时不时翘起,不肖细细去数,明眼之人一看去就知道,那分明是比青丘帝君东方归雪还要多上一条尾巴的十尾,与这让人闻风丧胆的十尾女一样,有着不多不少,恰好十条的狐狸尾巴。

    殷小雪缘何也有十条尾巴?这青丘大地十尾狐女不是只有媚姬这一只吗?为何小雪也

    是?可依仗小雪目前的功力看,她远不足以达到十尾。那为何生出的这第十条?

    敖孓正惊愕其中,殷小雪却又缓缓的抬起头来,依旧泪眼婆娑,眼里星光璀璨。

    “敖大人,难道我……我也是只狐妖吗?为什么我也有十尾?”

    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

    可敖孓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十尾,狐狸修炼级别中最高的等级,自古十尾皆是因为执念或怨念所致,因那长年累月积攒的执念,终不能成现,在执念与怨念的趋势之下,经过漫长岁月的潜移默化,便会生出常人不能企及的第十条尾巴,虽十尾法力高强,几乎在青丘无人能敌,可是因此丧失了正常的理智,沦为了狐妖,至此被排斥在青丘正统血脉之外,被视为凶险异常的异类看待。

    依照殷小雪的经历,修炼成十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如若说是她在来这青丘之前经经历了让她执着的,愿意舍弃自身的事情形成如同媚姬般的执念或怨念,那便不得而知了,可是依照这丫头的性子和年纪,即便有这样的事情存在,她也不会孤注一掷,更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么年轻的年岁里,就有此“造诣”。

    那么殷小雪到底是何来历?不知那东方归雪是有所隐瞒,还是也不知道其中隐情。

    敖孓不由的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头。那一戳屹立不倒的卷毛被他宽厚的手掌安抚下去又蹦了起来。他不禁又抚了抚,又蹦了起来,然后又抚了抚,又蹦了起来……就这么他本是想安慰她一下,最终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他执着的想把那戳毛给按倒。

    “敖大人……”敖孓正纠结那戳毛为何就这般的固执按不下去,忽听闻那埋着头的下面飘出一句话,唤了他一声,不免吓了他一跳,又正欲伸手却抚那毛的手,僵在了她的头顶,这抚毛的动作,让他想起她还是他狐宠的时候。

    “敖大人……可不可以替我保密,暂且不要告诉帝君?我……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是这样的怪物……”抬起头的脸上沾满了浮灰,经泪水这么一浸泡,本只是尘土飞扬的面,便变得泥泞不堪起来。

    敖孓看着这张像极了小仙娥的脸,眼下正鼻涕眼泪的望着自己,恍惚中,不禁有些心疼,又不禁伸手擦了擦殷小雪的眼角。可是那原本花哨的脸,反倒被他越擦越花。花的像极了每年筵席之上为老龙王唱戏的大花脸。他又一阵恻隐之心而起,执拗的又伸手去抹了抹挂在殷小雪眼角的泪滴,不想这一手下去却抹出个熊猫眼。

    “呃……”敖孓看着殷小雪实在不忍直视她现在的面相,也不好意思告诉她,她现在这副妆容其实全都拜他所赐。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付了一声“好”。凝视着这戳毛,继续着他所想。

    他没在想她那莫名串出来的十尾,因为这他已经想过了,只不过没想出因果。他也没有想她方才所说的话,因为不管她说什么,都与他毫无干系!他只是在想,在想那日小仙娥被他诳到山上的煤窑,从那黑咕隆咚的煤洞里气呼呼的探个脑袋出来之时,也正是现下里这般模样。然后她就顶着这个包黑子的大花脸,仰视着他,将她原本想破口大骂,又不便开口的表情活生生的憋了回去,换出一张讪讪的黑漆漆的伪装的笑脸,只露出下面一排白花花、亮眼的牙齿……

    想着想着,原本还在安抚殷小雪的手,“啪”的一下,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哈哈大笑起来。

    殷小雪止住了哭泣,停了泪雨。支起身子,横起袖子,一擦。嘴边画出一道胡子。抽泣了一下,有些忿割其经脉,而道:“我这幅模样,很好笑吗?敖大人至于笑成这样?还是又在欺我殷小雪太没出息?”

    呃……他可以说他没在笑她吗?还是老实的对她说,只不过看你哭的这么伤心,自己便不着边际的联想到一些其他的好笑的事情,当然这些事情断然是与你殷小雪无关的事情!如若你敢兴趣,不如也给你讲一讲?

    如若这样说,是不是有些太不尽人情?是不是会招来仇恨的鄙夷的和那横来的熊猫眼?人家在哪里哭的昏天黑地,自己倒在这里冷血的笑的前仰后合,虽他敖孓平时不怎么待见这个殷小雪,可眼下这个情形,这样做,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吧!

    最终他顿了顿,呆上了一小会,灵光一现,谋到一句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回答:“咳,方才有只蚊子,恰巧叮在了我的笑穴,不过你瞧,已经被我一巴掌拍死了。呶……”敖孓于大腿的袍间,寻到一处被白欲尘那狼毫泼中的小小墨点,佯装两指一掐,从此处捻起一只蚊子,于指间轻轻一弹,毁尸灭迹了……

    殷小雪眨了眨眼,看着他言辞间一副认真的样子,又横起袖子,擦了擦脸,画出另一道胡子,鼻子间抽了抽,就这么有些半信半疑的信以为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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