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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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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庭苑内

    万籁俱静,夜色笼罩着一排排暗下来的屋子。

    有晕黄的光亮从一座屋子内,借过纸窗洒了出来。

    淡淡月光爬上老杨树树梢,借着树枝延伸的趋势,窥探那屋子内的人儿。

    “吱呀”一声,那门开了,一个散着乌发的小丫头披了外裳,捧了一个面盆步伐匆匆迈过门槛,出得屋子来。

    有“哗哗”水流的声音在夜里响起。

    屋子里,炕上横铺的被子里还紧紧裹着一个小丫头,额上有汗滑过滚烫发红的双颊,入了衣襟。小丫头眉梢微皱,杏眸微张,檀口微张;正是半虚半实之间,半昏半醒之间。

    ……

    顾莘只觉有稍稍痛意却右臂及掌心处传来,不深,可在这昏昏沉沉之间,到显得清晰得很。

    似有一根针,慢慢在皮肉表层磨着,让你发痒,待得那感觉不够深切后,便试探着稍稍入了一点点针头,有了若有若无的时候痛感之后,又慢慢地钻进一点距离,让你意识到这痛感的存在……一点一点地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针头一钻而入,让你忍受到最深切的痛意……

    先痒后痛,这伤口是个什么情况

    顾莘想抬起右手至眼前查探一下,奈何有心无力。

    隐隐有哗啦啦的水声传来,是白蕖外出给自己打水了啊。

    这是她是第二次照顾自己了吧。年纪还那么好,白天要练剑,晚上还被自己扰了睡觉,不得己半夜起了床……

    明明自己多活了那么些年,到恍如白长了一般。

    她想着,一股酸涩的愧疚,一股被照顾的暖意自胸腔涌动,不觉触了泪腺,有一滴晶莹的珠子凝于眼末,滚了下来。

    半开半合的眸子透过那未褪的水光,越过那开了的屋门,往院子外看去。

    看不了那棵高大槐梧的杨树的全面貌,只有一片连着一片微微拂动的叶子跳入眼帘,白日里的绿意在这月色下,或者只是在眼前人的眼里逐渐淡去,只余了一层层朦胧的光晕,柔和似水,沁得人的心也发软了来。

    就像是褪了龟缩的外壳,伸展出柔软的肉身来,紧紧贴着有人群来往的大地。

    顾莘受了龟缩一隅,暗自冰凉的苦,想贴近一方温暖,于是极力伸展自我,去触及一隅之外的阳光,却还不知有的光能暖得人心慰藉,有的光却烫得心口收缩起来。

    她感动于一方的热情,却还没能看到热情底下也能掩着虚情假意……

    ……

    有轻轻悄悄的脚步声自寂夜中愈近了来。

    “吱呀”一声,门又合拢上了。

    白蕖双手捧了面盆近得床前来。

    她拧了布巾,细细为顾莘擦起了汗来,边轻声道:“今晚这热发得急,这么晚也不能扰了别

    人的睡眠,只能苦了自己熬过今晚。要是明早这热不能散了去,便得请了先生来给了写了方子熬药。”

    见顾莘还是皱得眉头不散,便问道:“还是难受吗”

    顾莘轻摇了摇头,轻道:“右手那伤口痛,虽不很深切,也总觉不妥。”

    说着又想抬起那手来,白蕖忙帮着扶了她的手起来。

    借着昏暗的灯光,见得右掌上那一道道口子并未愈合,那血色看着却比往日更要来得深切;不知是不是灯光造成的角度问题,伤口看着微微肿胀,也不知是内里深了,还是外里凸出了……

    再挽起袖口,右臂上的伤口,也带来了相似的视觉效应……

    “咦……”

    二人对视一眼,对方都是微皱着眉。

    顾莘先叹了口气,对白蕖道:“我也觉好多了,都先睡了吧,明日再说。”

    白蕖一听,方觉困觉一波波袭来,便先将道:“那你要是再觉难受便喊了我起来”看得顾莘颔了首,方转身上了自己炕上,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

    顾莘听着那轻微的呼噜声,便知她是困得很了,微微一笑。那痛意还在持续着,顾莘在寂夜里一边神智昏昏沉沉,一边又清醒地感觉着磨人的痛觉,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彻底入了睡梦中。

    ……

    有一束束亮光自一处射了过来。

    顾莘循了那光影,一步步朝前走去。

    光影中,有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渐渐在面前清晰了起来。

    待看清了,才发现只是一道背影。

    顾莘张口欲叫,却不知道该叫什么,也什么都叫不出来。

    亮光下,那道玄色的背影显得越加清晰。

    顾莘跟着那背影慢慢朝前走着。

    视野愈加开阔了起来,一座座修葺整齐的墓碑映入眼帘。

    那身影在一座幕碑前停下,微俯着身子,久久地停伫着。

    有沉厚的孤凄之感袭来。

    如同失了侣的哀鸿,苦苦扼着喉咙,不嘶鸣,却比嘶鸣更让人心凄凄然。

    顾莘只觉得一股被深深埋藏的痛感要冲涌而出。

    她欲触摸那背影,却是直接从那背影穿了过去。

    未及她反应过来,目光到被墓碑上贴着的照片上那张秀丽的笑脸凝住。

    好熟悉……她想着,将目光投到边上那几行字去。

    ……京都顾家第三代大房长女顾莘……

    京都顾家第三代大房长女顾莘!

    顾莘瞳孔一缩。

    呆呆立着。

    突然,她霍得转身头来,刚才那身影已经消失。

    再回过头,墓碑已消失了。

    她往四周望去,天地间已是苍茫一片。

    一阵巨大的空洞向她袭了过去。

    ……

    她梦到自己前世的事了。

    她梦到自己逝后的墓碑了。

    还有那道身影……

    一阵阵心悸涌了过来,伴着一波波疼痛,和黏糊糊的腻感……

    顾莘喘着气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片亮光。

    光线渐渐清晰了起来,映入瞳孔的是一张带着老态的脸。

    张嬤嬷!

    顾莘心内惊呼,忙要坐起。

    张嬷嬷便搭了手扶她坐起。

    不自觉用右掌撑了炕板,又拉扯了右臂那道口子,顾莘顿时抽痛得惊呼,一下子松了撑起的手臂,又仰躺了下去。

    张嬷嬷顿时黑了脸,只得使了力扶她腰坐起。

    顾莘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顿时觉得脖颈间一片黏腻,她下意识地拿手指抹了一下,一看,竟有些黑呼呼的。

    这是……污……污垢?

    污垢!

    顾莘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转瞬间脖颈便红了一片,脑袋都缩成了一团。

    “不是污垢。”张嬷嬷的声音清晰得响了起来。

    “啊?”顾莘顿时抬头,瞪大了眼睛。

    “我说这不是污垢。”张嬷嬷虽面无表情,可声音却无疑泄了一丝她的好心情。

    “你之前受了一段时间的苦,正好借这次清出了那些不好的东西。本以为没那么快的,倒算是因祸得福了。以后也能越长越好些。”

    排出来的?

    越长越好些?那现在自己是歪着长

    顾莘想起平时看到的那清清秀秀的小丫头脸,皮肤也是干干净净的,简直无法相信那是内含污物的长歪的节奏?

    “小丫头的时候不注意摄入的,大姑娘时显出的就很难是那般光彩了。”似是看出顾莘心内嘀咕的,张嬷嬷又补了这么一句。

    顾莘顿时抬起头,朝她讨好地笑了笑。

    转眼间看到张嬷嬷手中拿着布巾,旁边搁着装了水的面盆,脑海里闪过自子光着上身扭扭捏捏让白蕖擦拭身子的情景,再看看她那面无表情的脸,再想想自己乌溜溜的一身……

    这是,要也来一次的架势?

    这次第,怎一个难为情了得!实是难以生生受之。

    这可怎么拒绝?!

    张嬷嬷看着顾莘的眼珠子这里瞟瞟,那里瞟瞟,滴溜溜转着,还一副难为情的扭捏样子,再看看自己手中刚沾湿再拧了半干的布巾,一道光自脑海中闪过,神色顿时连连变幻。

    她强行抑住嘴角抽搐的冲动,扯扯唇“再过得个把时辰,就得把这身皮清洗干净。”

    眼尖地看到对方身子微颤了一下。

    她咬着牙,吐出一字:“你。”

    “哦。”还是呆呆的样子。

    “哦。……哦哦。”顿时清醒了过来。

    顾莘看着张嬷嬷发黑的脸,暗暗吐出好几口气。

    又讨好地笑了几笑。

    张嬤嬷:“……”这小丫头片子,这是我说过伶俐的吗?

    暗暗在心里将两张脸置一起比了比,顿觉自己外焦里嫩的。(你不正是外焦里嫩了么?)

    她清声咳了咳。

    顾莘立时收回了笑。

    这样静了过来,顾莘顿时又感到了疼痛,比昨晚要深刻些。

    她摊开右掌心,入目竟是一片发红的肿胀,显得很是狰狞。

    伤口怎么会发展成这种模样?

    她皱起了眉头。

    张嬤嬷不知想起了什么,面色也肃了起来,道:“这伤口抹了我给的药,本不该是这样,你会不会碰到了什么引起感染发炎的东西?”

    顾莘顿了顿,实在疑虑,只好摇了摇头。

    张嬷嬷叹了口气道:“日后对待伤未愈的伤口,可要细致些,切莫像这样这次发展到这个样子才重视起来。”说着,她又自己摇了摇头道:“也不对,女孩子能少受伤便少些许受伤,一个小口子也要好好重视。”

    “呃……”要能不受伤,还练这个干什么呢?

    顾莘心中不以为然,但看着张嬷嬷那严肃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

    张嬤嬷又道:“这伤口虽是加深,但毕竟还是皮外伤,能够养好,只是要多费一段时间了。倒是碍着之后的练习了……”

    “不碍事,不碍事。"还没等张嬷嬷说完,顾莘便接过话道:“上了药,包上一层纱布,还是能继续使了暗器的。”

    张嬷嬷还想说些什么,但见顾莘坚持的样子,暗暗叹了口气,不吭声了。

    这孩子……

    便暂时观望着吧。

    ……

    移过个把时辰,便是睌间了。

    顾莘浸入了温热的水,顿时舒爽地叹了口气出来。

    她撩了水,看着那水渐渐变污,只觉清爽地那毛孔都张开了来。

    换过了两趟水,她方慢慢泡了起来。

    半睡半醒之间,她只听得外间“呯”的一声,一个激淋,顿时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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