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正文 第二十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白雪纷飞,暮霭沉沉,云霞雾气覆绕着紫都,漫天冬雪飞舞,为这座皇家帝苑换上了雪白银妆,添上了绵软柔和的感觉。

    经过了几天的路程,东陵慕英一行六人终于回到了紫都,众人停了在御林门外,陆皓英率先下了马,站在马车旁为东陵慕英和傅青海撑起竹伞挡去漫天冬雪,东陵慕英掀起了帘子,先是探了半个身子出来,终于回到了阔别数年的紫都,陆皓英朝她伸出手来想扶她,她却先一步身手灵活的一下子就跳下了马车,瞧见陆皓英的手还停在半空,她忙拉着他的手,笑着道了声谢,不忘回头扶傅青海下车,又紧了紧身上的斗蓬,朝陆皓英说道﹕“二师兄,你给师父撑伞就可以了。”说着,忙往宫门口走去。

    宫门口早有人在等着他们,正是卫承敦和沈莞香,看见东陵慕英忙迎了上去,卫承敦一脸精神爽气,把手里撑着的青竹伞挪到东陵慕英头上,又抬手给她扫去肩上的雪,笑着说﹕“咱们的千岁爷终于回来了。”

    东陵慕英嗤声一笑,嗔道﹕“三爷是在抱怨慕英许久也不回来吧!”

    沉莞香看见东陵慕英也是满心欢喜,但在紫都里始终是担有官职的人,就是面对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也不可缺少礼数,对于她来说。

    “臣下给千岁爷请安。”沉莞香恭敬依礼的给东陵慕英蹲身请安。

    东陵慕英被她吓了一跳,忙把她拉起,“莞香姐,你这是怎么了?咱们多少年情分了?还来这套?”

    对于东陵慕英,她们俩虽然一个是金枝玉贵的郡主,一个是皇都里官拜四品的医官,但从小便玩在一块,感情如亲姊妹那般,当中从不讲究尊卑,更不以君臣相称,在拜入华山门下以后更是‘江湖儿女,不拘礼节‘,所以显然不喜欢沉莞香待自己如此卑躬屈膝。

    卫承敦看见二人好像把自己给忽略了,大大的叹了口气,道﹕“你们姊妹俩光顾着聚首就可以了,不用理会旁人了。”

    东陵慕英亲热的拉着沉莞香,又向卫承敦做了个鬼脸,故意气他一番。

    “慕英!”傅青海的声音突地响起,“不得无礼!”东陵慕英回头看去只见傅青海神色严肃的走向她,看向陆皓英,他却只有摇头一笑。

    卫承敦和沈莞香都见过傅青海和陆皓英,对于傅青海甚是钦敬,相隔三年再见到他依然壮如松柏,精神饱满更是万分佩服,二人忙给他老人家请了个礼,又想着为东陵慕英解释。

    傅青海忙虚扶了他们一把,又道﹕“三王爷,沈大人,不必多礼!”

    卫承敦解释道﹕“傅掌门,刚才只是跟慕英开了个玩笑…”

    不料,他话还没说完,傅青海已说道﹕“三王爷,草民明白,只是慕英虽然是金贵却也是草民的徒儿,刚才无礼是草民教导无方,还请二位贵人莫要怪罪。”

    傅青海便是如此的一个人,总是讲求规矩礼数,即便东陵慕英是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女也还是他的徒儿,对于他来说还是有责任管教她,只是他这般执着认真让卫承敦和沈莞香顿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久不见,三爷还是爱胡闹,这次连沉医官也给拉上了。”郁锦商的声音突然响起。

    卫承敦愣了愣,忙反应过来,笑道﹕“哎!我本来就想着有些年没有见到慕英便逗她一下,是我胡闹了。”他知道郁锦商是特意为他们解困,暗暗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此时,已经将马车和马匹给安置妥当的卫承瑜信步走来,温玄瑾跟他低语了几句,他顿了顿,直走到傅青海跟前说道﹕“傅掌门,父皇和皇母后已得悉傅掌门进宫,此刻已在钦华殿相候。”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傅青海和陆皓英走在前头。

    一路上不怎么说话的温玄瑾回到紫都以后终于有了一点点的笑容,但始终闷闷不乐,手里一直紧紧攥着那块玉佩。

    东陵慕英来到他身边,看着他,心里明白他在想什么,她想了想,忽然一把拉住了温玄瑾的手,他愣了愣,只是怔怔的望住东陵慕英,半晌还没能反应过来。

    东陵慕英朝他一笑,又看着前方,像是在回想着什么,“我从小就被皇姑母带到紫都抚养,只是每年的新年回去南国一趟,或是生辰日父母来紫都为我庆生,直到八岁那一年皇兄登位,我随师父到了华山,算一算见过自个儿的父皇和母后也许还没有多少次,对他们记忆自然很是模糊,但是有一件事我倒是记忆犹新。

    父皇曾告诉我,南国漂亮的姑娘很多,母后并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姑娘,但是母后却是唯一能让他倾尽所有去爱护的女人。”

    温玄瑾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却点了点头似乎认同着她说的,“虽然我没有见过昭懿皇后,但是当年文武双全的相府千金可谓名动天下,跟南国帝君的婚礼更是一场佳话,我父亲与南国帝后曾有数面之缘,说他们鹣鲽情深,恩爱逾恒,更赞叹昭懿皇后华贵大度,德才兼备,听来确是一位难得的绝代佳人。”

    东陵慕英嗤声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我母后自然是风华绝代,姑母曾说过当年不知多少王孙公侯家的公子踏破相府门槛去求亲,但是你可知道当初父皇对当时还是相府千金的母后可是嗤之以鼻,因为他认为这样的名门千金就是矫情。”

    “哦?”温玄瑾有点疑惑了,问道﹕“既然如此,你父皇为何最后会立其为后?而且二人的婚礼还要如此铺张盛大。”

    东陵慕英一笑,道﹕“他们是在不知道对方身分的情况下相识的,皇姑母说一切都是天赐的良缘。”

    “皇姑母说那时候父皇初登帝位,还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郎,当时还是由相国爷,也就是我的外公辅助朝政,有一次父皇和外公因朝政意见不合,几乎所有朝官都站在外公那边,结果父皇一气之下就出了宫外,也是这样跟母后相遇了。”东陵慕英慢慢回忆着东陵皇后告诉她那关于她父母当初的故事…

    当年的南国新帝,东陵绍还是弱冠年华的少年郎,跟当时的相国爷因为朝事政务闹了一场,年轻气盛的东陵绍气结难下就离宫出走,骑马来到了郊外,见到什么就拿什么来撒气,花草树木,石头沙土都成了他发泄的对象。

    他的火气一直都没能消停,但是总会有冷静下来的时候,也许是被这个清净宁谧的环境感染,他原本狂燥恼怒的心情慢慢的就缓和下来,忽然响起了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这时候他才发现在距离他不远处坐着一个姑娘,那姑娘容貌不足倾城倾国,但是长得一脸秀丽清雅,也是一名美人儿,特别是她脸上的笑容,让人看着就心暖如阳。

    东陵绍皱了皱眉,想着刚才自己的丑态定是被这姑娘全看到,“请问这位姑娘,看你一身衣着像是大家闺秀,可看着别人不开心你就坐在一旁看得不亦乐乎的,这便是一个知书达礼的闺秀会做的事?”

    姑娘听着他的话,更是笑靥如花,并不在意他说什么,只是朝他做了个鬼脸,“这位公子说话好奇怪,这山谷是你的吗?你对那些花草树木撒野就可以,我坐在这边就不行了?说来你该谢我,谢我听你诉说了那么多的心里的怨气。”说着,姑娘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衣裙上的沙尘。

    她来到东陵绍的身边,“你知道醧忘台吗?那是一个所有忘魂都会到的一个地方,在那里喝下醧忘汤,这样前生的一切爱恨情仇都会忘却,步上轮回路。”说着,把腰旁系着的一个酒囊解了下来递给了东陵绍,又说道﹕“这山谷也叫醧忘,我没有醧忘酒却有这顶好的百果香,虽然这酒不能让你忘却一切爱恨情仇却能让你暂时解千愁。”

    东陵绍看着这姑娘不过十六七岁,却酒不离身的,他不禁一笑,“一个姑娘家身上带着酒,还随便邀一个陌生男子共饮,你就不怕我是歹人?”

    姑娘像听到一个笑话,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好不容易缓过来,“公子,你把话说反了吧!说实话,这里人烟罕见,稍为聪明一点的贼人劫匪才不会选择这个破地方。其二,我可是比你更早到这个地方,看你一身华服锦袍说不定出身比我更金贵,你说这世上难道就没有女歹徒了?其三,如今天下,女子都可以识文断字,习武学艺,那么谁说姑娘家就不可以喝酒了,只要知进退识分寸就可以。至于其四…”

    她吹了一下哨子,四个高壮的男子突然从林中出来,手上都持着长剑,见到姑娘便忙着低头跪下,“小姐!”

    姑娘看了他们一眼,摆了摆手让他们起身,又看着东陵绍,一脸得意的说﹕“公子,他们都是我的帮手,而且我也并非弱女子,我有一位叔叔,他可是华山的掌门,我的武功便是师承于他,所以如今你明白,为何我会如此胆大敢邀陌生人并饮了。”说着,摆摆手让那四个人先行退下。

    东陵绍愣了半晌,对于这个姑娘他可是刮目相看,先前的阴霾怒气早已全然扫除,看着眼前这姑娘只觉得有趣,边大笑着边拿过姑娘手上的酒囊,仰头大大的喝了一口,“百果香,原来是果酒。”说着,还想再喝一口,却被姑娘一手夺过。

    “好了,这百果香一年只酿一次,我就只剩下这丁点儿,你可别喝光了。”说着,自己喝了一口,一脸满足的。

    “小器!”

    东陵绍一脸不屑,刚把头别过一旁,却发现姑娘握住了自己的手,他愣了愣,正想说什么,姑娘却已先说道﹕“人说一醉解千愁,假的!只是那些人为了喝酒才编出来的借口,我想你口中骂着的那个人也是为了你好,要是他是想要害你,他对你就只会千依百顺,唯命是从,根本不会脸红脖子粗的跟你闹脾气。

    “人生匆匆数十载,如果总是为了一丁点的事而不开心,闹脾气那么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说着,举起了握住他的手,道﹕“记住!只要你不开心的时候有人这样拉着你的手,就是说还有人在你身边,那么他就会是你最好的聆听者。”

    这些都是后来二人成婚以后,东陵皇后从二人口中知道,尔后她再告诉东陵慕英,温玄瑾大概是第一个东陵家以外的人知道这事儿。

    “父皇和母后就是这样相识,后来他们在皇祖母办的一场家宴里再次相遇,那时才知道原来对方便是自己曾经最瞧不起眼的南国皇帝和相府千金,不过真正让二人认定对方的却是与黎国的一场战役,那都是后话了。”

    记得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跟他们曾有一面之缘,只是记忆实在模糊,如今听着南国帝后的故事,温玄瑾心里对他们好像又有了几分的熟悉感,只是他不明白东陵慕英的用意。

    东陵慕英朝他一笑,道﹕“母后曾对父皇说只要不开心的时候有人这样拉着你的手,就是说还有人在你身边,那么他就会是你最好的聆听者,此后,每次父皇不开心或是为朝政烦心恼怒时,尽管身边的人如何劝慰也无用,只有母后才能摆平,她就是这般拉着父皇的手,意思便是让他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还是有一个人默默守在他身边,担当他最好的聆听者。”

    说着,她举起握住了他的那只手,笑着说﹕“现在我握住了你的手,也是在告诉你,我愿意担当你最好的聆听者,所以有什么想法或是想不开的别往心里堵,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温玄瑾看着东陵慕英,心里由不得有一阵感动,望住她那如阳光般的笑容,更是顿时一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仰天大笑了笑,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前那个小霸王长大了,会安慰别人了。”

    东陵慕英差点没反应过来,她忙甩开温玄瑾的手,气道﹕“好呀温玄瑾,我好意安慰你,你却…哼!不理你了。”

    见她转身就要离开,温玄瑾忙拉着她,“好!是我的不是,谢谢你,我懂你的意思。”他又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在想凭着一块玉佩就要在文武百官里找出它的主人实非易事,还没有把这些年调派到其他地方的官员计算其中。”

    想来虽然与湘兰只是萍水相逢,但是死者已矣,这也是她对自己唯一的请求,温玄瑾自然希望能为她办到,即便机会不大,可是想到要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寻一个甚至连姓名相貌也不知道的人,他便头疼。

    东陵慕英侧头看着他,看他愁眉不展的模样,忽地一笑,朝他伸出手来,道﹕“瑾大哥,把玉佩给我。”

    “你要它做什么?”嘴上这样问,但是还是把玉佩交给了她。

    东陵慕英接过玉佩,只说道﹕“我答应你会帮你找到那个人,放心吧!”说着,还没有等他反应过就转身离开。

    温玄瑾没有说什么拒绝的话,因为他相信东陵慕英,因为她从来就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也许更让温玄瑾相信的大概是因为东陵慕英是他认识众人里最聪明的,天下也许没有太多难题能让她找不到答案。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