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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聚宝斋中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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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厕里发出的凄厉惨叫,自然引来崔府上下惊动,而崔绍明却是知道,此番崔绍权的脸,算是彻底没了,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时间,怕是不敢再来此处。而崔绍权不来,其与眼前这个崔绍唐之间的恩怨,又如何说的明白?

    “你想怎地?”

    虽说往日里走动不多,但毕竟还有所交集,只是此番崔绍唐的表现,让崔绍明感觉无比陌生,这还是那个考评就尿裤子的废物?不可能罢!

    是不可能,那些当年嘲笑崔绍唐尿裤子的人当中,就有崔绍权,此时怕正在粪坑里挣扎;也有他崔绍明,这会儿却轮到他紧张的快要尿裤子了。

    崔绍唐的力气其实并不是很大的,主要还是他膝盖的位置,对于男人来说太有威胁,让崔绍明不得不暂时妥协。

    “我跟崔绍权之间的事情,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我只要你站在公正的立场就行,如何?”

    一双阴骛的眼神罩定那崔绍明,崔绍唐不管周围赶向茅厕,却频频侧目的那些仆佣,只要崔文安还没有出来,其他人都可无视。

    “你要我如何公正?”

    崔绍明微微一皱眉头,这辈子他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威胁。

    “比如说,刚刚你就看见是他追打我,最后一不小心冲进茅厕,摔了,这样就很公正嘛!”微微放松膝盖,崔绍唐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来。而他说的话,却是让崔绍明在心头暗啐一口唾沫:

    ‘分明就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这还叫公正?这分明就是无耻!我以为崔绍权已经够无耻的了,没想到这个崔绍唐,竟然比他更无耻,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身为本家大房之人,崔绍明自幼接受家规训诫,比起崔绍唐等人来说,那是只多不少。家族自然是允许年轻子弟相互竞争,但却绝对不允许伤及对方性命,像崔绍唐这样直接的举动,已然超过崔绍明的想象,一时半会儿接受不来,无意识的让崔绍唐引导了其思维。

    “怎么,绍明你是不愿意做个公平之人?那你将来如何执掌一方?”崔绍唐眉头一跳,左脚膝盖又开始发力。

    “好,好,我答应你便是了。”

    小腹的压迫感让崔绍明不得不软下来,即便到现在,他之所以仍旧没有唤来家丁帮手,乃是因为他心中的骄傲和固执,兄弟之间的竞争,若是让外人,甚至由下人帮衬,传出去就会成为笑话,比崔绍权掉进粪坑更大的笑话,到时候怕是就连他亲爹,都会看轻了他。

    所以崔绍明向崔绍唐低头了。

    而崔绍唐如今也算是清楚了这些望族子弟的软肋,甚至他不担心崔绍明言而无信,言行合一,对于崔绍明这样的人来说,那是做人的基本原则,相比之下,后世人反倒是远远不如了。

    “怎么回事?”

    崔府之中一阵忙乱后,粪坑里的崔绍权终究还是被仆人给捞起来了。即便是那些仆佣,在面对满身粪水的崔绍权时,仍旧无法抑制的掩蔽皱眉,脸上的嫌弃之色,当真是瞎子都能看见。

    崔文安铁青着个脸,纵然味道不好,但身为一家之主总要有所表示。此时污浊不堪的崔绍权还没有被人抬下去,就搁在张临时拆下来的床板上,放在后院之中,而崔文安就站在距离那床板不过三尺之地。

    要崔文安再往前一步,怕也是不可能了,恶臭且不说了,若是凑的近了,就会看清楚崔绍权身上那些一颗颗白色蠕动的玩意儿,隔夜饭怕是都要吐出来了。

    “说话啊!”崔文安再次怒喝,眼神却是扫向一边的崔绍唐,他可是没有忘记,刚刚就是崔绍唐说要去茅厕的,谁知道一转眼,却是冒出来个崔绍权,而且还掉进了粪坑之中。

    不是崔绍权不想开口,他此刻的心情当真是言语难以形容,愤怒、羞恼、无地自容,诸多负面情绪在脑海之中冲突,早已经将他脑子搅的如同浆糊一般,又如何能回应崔文安?

    “你来说!”

    崔文安将手一抬,却是指向站在旁边的崔绍唐。

    “阿郎,谨慎。”

    崔绍唐耳边传来崔莺莺的低语。他一听便知,这女人怕是已经将实情揣测到几分,毕竟崔绍权在他面前吃瘪,已经不止一次两次,而崔莺莺则是目睹了全部过程的目击者。

    微不可察的点头,崔绍唐站出一步,向崔文安拱手,道:“伯父,实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在崔绍唐口中,那崔绍权就是个暗中偷袭他人的卑鄙之徒,竟然趁着崔绍唐如厕之际,试图从背后偷袭崔绍唐,结果一时脚滑,自己没站稳,滚进粪坑之中去的。

    “伯父若是不信,可以问问绍明堂弟,他可是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如果不是他秉性公正,事后告诉小侄经过,小侄都还不明白,何以绍权堂弟会突然出现在小侄背后,然后一个蛙跳,就进了粪坑。”说到此处,崔绍唐还煞有其事望着崔绍权摇了摇头,这才接着道,

    “伯父你有所不知呀,当时可将小侄吓了一跳,当小侄听到身后有动静侧身转过去,就见一条人影,嗖地冲过来,不等小侄喝问,那人影已迫不及待的原地跃起,接着小侄就听见‘噗通’一声,要不是小侄躲闪的快,那粪水怕就要溅到小侄身上。当时也不知是绍权堂弟啊,那速度快的,像是饿了三天三夜没吃饭一般……”

    “这个崔绍唐嘴巴当真好毒,竟然暗骂崔绍权想吃屎,唉,崔绍权啊崔绍权,这辈子怕在崔绍唐面前,怕是都没法抬头做人了。”

    崔绍明在一旁听的暗暗摇头,崔文安又如何听不懂崔绍唐这一番夹七杂八的话,他摆手打断崔绍唐,毕竟还要给崔文渊点面子,不能让崔绍唐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眼光却是转向崔绍明,喝问道:

    “绍唐所言,可是属实?”

    “回大人话,基本,基本是属实的……”崔绍明犹豫片刻,看了看面带微笑的崔绍唐,心中叹息的同时,回了崔文安的话。

    自家儿子都这般说,那崔文安一时也无法决断,捋了捋颌下长须,遂摆手让人将那崔绍权抬去清洁处理,再转向崔绍唐时,表情分明变得无比复杂起来。

    “你……”

    “伯父,小侄身体欠佳,此时天色不早,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就此告辞罢。”崔绍唐倒是聪明,这出闹剧一出,正事肯定谈不下去,与其留在这里被崔文安揣摩,还不如早点离开。

    崔文安也是找不到正当理由来阻止,沉吟片刻之后,只得点头许了。

    “阿郎,今日当真是峰回路转啊,要不是因为那崔绍权滚……滚了粪坑,怕主上定会逼阿郎你拿出个决断来……说起来,若是没有崔绍权,阿郎是真要将通四海拱手送人不成?”

    牛车之上,崔莺莺开口询问,一句话被说的七弯八拐,一波三折。好在崔绍唐还是听明白了,其实崔莺莺真正想问的,怕是崔绍唐会不会将她交出去,而并非是什么通四海。

    “莺莺这么聪慧,该是能够猜到答案的。”

    “阿郎啊,奴婢很愚钝的。”崔莺莺伸手捏住崔绍唐袖口,这般撒娇的口吻,还是崔绍唐穿越之后,头一次听到。

    “别拽,别拽,小心拽坏了。你家阿郎,可是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

    “忠伯,去东市。”

    “去东市干啥?”

    崔绍唐眉头一皱,问道。此时天色不早,若再去东市怕会很赶,稍有耽搁怕就是来不及回家了。

    “阿郎不是嫌衣服少了么?奴婢陪阿郎去选布料,回头就给阿郎做一套衬体的行头。”

    “哦?你还会缝衣服?”崔绍唐眉头一挑,倒是真有些惊讶,这个崔莺莺到目前为止给崔绍唐的感觉,竟然有些无所不能了。

    “那有什么啊。奴婢哪有阿郎厉害呢,那崔绍权,还不是被阿郎赶去吃了……吃了屎?”

    “此话不可乱讲,会出人命的。”崔绍唐打断崔莺莺的话头,随即又道:“是去通四海选布料吧?唉,那些账本的事情……”

    一提及账本,崔莺莺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以至于她赶紧低头下去,不想叫他人见了脸色,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崔绍唐这般说本就看似无心其实有意,又岂会漏过?

    哪怕刚刚崔莺莺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娇憨之态,崔绍唐心中却丝毫不为其蒙蔽,毕竟崔莺莺将自己出卖的一幕,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崔绍唐——眼前这个女人,绝非可以轻信。

    “吁~”

    正当牛车之中两人各怀心思时,牛车却在忠伯的一声吆喝之下,急促的刹停下来。

    “怎么回事?”

    崔绍唐伸手就去掀帘子,崔莺莺更是整肃面容,帘子才刚被掀起一角,她整个人就嗖地钻出车棚,只是一转眼工夫,她就有重新钻了进来,面色颇有些尴尬,向崔绍唐道:

    “倒是巧了。”

    “巧?什么巧?”崔绍唐眼神跳过崔莺莺的身子向帘子外望去,才发现牛车之所以停下,完全是因为前面的路,被一辆更加硕大的马车,给彻底挡住了。

    汉人向来是缺马的,即便是盛唐时期也不例外。故而相较于崔绍唐乘坐的牛车,马拉的车更显奢华,寻常人家决计是享受不起,光是养拉车的骏马,就比养活几个仆佣,耗费要大的多。

    然而崔莺莺显然不是因为对方的马车而惊讶,崔绍唐用不起马车,不代表说崔家就没有马车,别说是清河的老家,即便就是崔文安出行,也不可能乘坐牛车这么掉价。

    真正让崔绍唐好奇的,还是崔莺莺口中蹦出来的那个“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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