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红院中，怡红二字，本是极其高雅的。只因为后世的一部鹿鼎记，让它读起来俗不可耐。

    但是李牧和魏华，显然是一对俗人，来到楼前相视一笑，个中意味，不是多年淫友，断难体会。

    楼中人满为患，就连一楼饮宴处，都没有地方可以歇脚。魏华随手一揪，揪住一个忙碌的龟奴，呵斥道：“我们两个贵客临门，怎的没人前来招待，信不信小爷拆了你们这处淫1窟。”

    龟奴赶紧陪笑，说道：“瞧我这眼神，两位爷担待下，今日这里实在是太忙啦。”

    两个人都是花丛老手，一听就知道，今天此处定是有什么节目。魏华神情踊跃，问道：“怎么说，今日你们院里有什么乐子？”

    龟奴手里端着酒菜，显得有些着急，不愿意久在此耽搁，语速极快地说道：“好叫两位爷得知，今儿个有咱们院里凝香姑娘歌舞表演。”

    唐代时，名妓的地位，跟现在的明星差不了多少。一旦出场，真的是万人空巷，但是只有豪门才能一窥佳人容颜。

    这个凝香，就是名妓中的名妓，花魁中的花魁，怪不得今天这么热闹。

    趁着两人发呆的刹那，龟奴灵巧地逃了出去，一溜烟就不见了身影。魏华兴奋道：“三哥，这个凝香好大的名头，咱们在扬州都曾听说过，今日赶巧，不可不看哇。”

    李牧也跃跃欲试，想要看看，这个时代的明星，究竟有什么魔力。

    随便寻了一处坐位，两个人并排坐着，长安不比扬州，在扬州风月场，谁人不识这两个金主。但是长安，他们还是生面孔，也没人注意。

    魏华顺手拿了旁边的酒壶，取了两个新杯，和李牧对饮起来。这时的酒，清淡而无味，李牧也渐渐适应了这种豪饮的作风。旁边被夺酒的客人，是个中年商贾，商人地位低，看到两人穿着，也不敢声张，只能忍气吞声。

    两杯酒下肚，突然楼中高台上，垂下红丝线，系着小金珠，作成金灿灿的帘幕。帘幕后，一个窈窕身影掀开直通幕后的红绸，走出一个纤腰款摆，白纱罩面的女子。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这时候一个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不过是个歌女，纵使蒙上一万层，还不是要被人脱光。嘿嘿”

    魏华本来只想跟李牧说，因为嫌乱，声音就比平时大上三分。谁知道闹哄哄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满室皆闻。

    帘中美人明显身体一抖，许多道不怎么友善的目光，瞬间集中过来。魏华猥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讪讪地不知该如何收场。

    帘中美人儿轻咳一声，说道：“凝香不敢托大，只因姿容平平，恐各位贵人看了生厌。若有得罪，还请大家海涵。”台下人群当即哄堂叫好。

    这一声婉转清脆，动听之处好似百灵，有如此喉音，不禁让人更加好奇，面纱下的容颜了。

    李牧看好友尴尬，给魏华倒了一杯，低声说道：“喝酒喝酒。”心里却道，幸亏我还没说出口，真是丢人啊。

    与此相隔一条街的鎏金酒楼，王玉菱梳洗完毕，还借机鞭笞了一个小婢，发泄心中怒气。房中跪着几个王氏在长安的主事，王大小姐坐在榻上，隔帘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我二哥？”

    王玉菱的二哥，王元昊是王氏在太原的负责人，这些主事岂敢告密，都唯唯诺诺不发一言。

    王玉菱俏脸一寒，娇叱一声：“说！”王玉菱天生媚骨，虽然看上去还是媚态毕露，但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再不招供，下场可就惨了。

    终于一个主事挨不住，冷汗直流，说道：“怡红院凝香姑娘，今儿登台献唱，二爷他他”

    “此狗鼠辈，还有一点人心肠？我们被人欺辱至此，他还有心思喝花酒！”说完踏上金缕靴，双手一伸，自有丫鬟熟稔的系上披风，一路生风直奔楼下。

    宝马香车停在楼下，随时恭候，王大小姐登上马车，车帘垂下，吩咐道：“去怡红院！”

    赶车的健妇明显一愣，但是不敢违逆，马鞭一扬，直奔怡红院而去。

    与此同时，怡红院中凝香姑娘已经开唱了。一曲《春江花月夜》，清新优美，韵律宛转悠扬，给人以澄澈空明、清丽自然的感觉。

    李牧这才收起了轻视，不住地抚掌点头，这才是艺术啊。

    曲罢帘中传来声音，与前番声音不同，应该是她的侍女。

    “去岁河东大旱，一冬无雪，百姓难以过活。我家小姐河东人，祈愿诸位慷慨解囊，赈济灾民。今儿在座诸位，有谁出资最高者，我家小姐愿意摘下面纱，与他交谈一炷香时辰。”

    话音未落，魏华当即跳起来喊道：“我出一千贯！”

    唐时不以金银流通，市面上货币是开元通宝，也有人用绢来交易。

    众人一看，是先前口出狂言的小子，纷纷嗤笑。把魏华臊的脸上通红。

    一个锦衣公子，脸带不屑，起身说道：“哪里来的土包子，田舍奴，区区一千贯，也敢出来献丑。还妄想与凝香姑娘会面，快回家去吧，莫在此丢人现眼。我出一万贯！”

    李牧勃然大怒，自己的兄弟，我可以侮辱，还能让别人欺负了？

    “老子一文钱都不出，谁比我兄弟出的高，我揍谁！”

    这一句喊出来，满座皆惊，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如此不要脸的，是哪里横空出世的。

    锦衣公子怒极反笑，鼻孔朝天，问道：“小小孺子，口出狂言，你可知道我是谁？我王元昊”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酒壶朝他脸上飞来，王元昊慌忙之下，躲避不及，头上瞬时起了个大包。王公子哪里吃过这种亏，刚想呼叫打手伴当，才发现人太多，只带了两个小厮进来。好在他颇有拳脚，也不畏惧，跳到桌上奔着李牧就要来报仇。

    王元昊撸起衣袖，从桌上跳将过来，和李牧扭打在一处。魏华刚想补一脚，就被王元昊的小厮抱住，撕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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