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初年，当今圣上崇尚节俭，别提多会过日子了。还经常把经常把王公贵勋聚集起来开会，要大家提高觉悟，体恤民情，力戒奢靡。

    为了表示决心，他还令人把宫中锦绣珠玉搬出来堆放在前殿，点火将这些奢丽之物一并焚毁。上行下效，长安的权贵人家，恨不得把自己的豪宅变成乞丐窝，好让皇帝知道，我也很节俭。那阵子长安城流行哭穷，大有一副谁有钱谁是孙子的架势。

    后来皇帝年岁大了，志得意满，这几年来奢靡之风从皇宫中传了出来。几十年的太平天子，你让他不忘初心，也属实有点强人所难。

    这下憋屈了三十年的权贵，终于放开了手脚，找到了真正的自我。各种豪宅大院拔地而起，李邺这处，就是这个时候的产物。

    坊内多是豪门，但是此间仍然独鲜明出众。鲜红如血的大门上，刻着李府两个大字的匾额高悬，李牧知道这是自己的家，也不客气，嚣张地大喊：“开门，快开门，你们少爷回家了。”这一嗓子中气十足，主要是为了让过路的坊内邻居知道，这么大一个宅子，是老子的家。

    虚荣？开玩笑，你有这么大房子你不虚荣对得起谁。

    坊内一个看似寻常的少年，好奇地向这里望来，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惊恐。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个“少年”，肤白脸嫩，虽然刻意不施脂粉，但是靠着粗布衣裳才能勉强遮盖住的曼妙身姿还是若隐若现，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万种风情，让人心折。

    她的身边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一身白衣如雪，峨冠束着长发，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两个人看似毫无关系，都一起像大呼小叫的李牧望来，公子哥眼睛依然顶着李牧，嘴里却没头没尾地说道：“青汁酒，牵机丝，情到浓时死。既然他喝了酒，闻了香，竟然还在这里活蹦乱跳，莫非你没有与他行房？”

    “婢子不敢欺瞒公子。”卿卿语带哭腔，低下了头颅，以示恭顺的同时，巧妙地遮掩了自己失控的情绪。

    “哼”

    白衣公子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长寿坊，只留下卿卿心如死灰。公子的手段，她也曾经听小姐妹说起，惹怒了他，那可真是生不如死。抬起头再看活蹦乱跳的李牧，这个夺去自己清白的男子，卿卿眼里神色复杂。

    在扬州轻烟楼里几个月，这个人和自己朝夕相处，尤其是最后时刻生死之际的洒脱豪迈，更是深深刻在她的心底。他却不知道，那是曾经的李三郎最后的绝唱。

    李府这边大门纹丝不动，倒是旁边的小门缓缓打开，一个一脸精明样的小厮露出半个脑袋。巧的是这个小厮是从扬州来的，认得李牧。李牧也记起这个小厮好像叫做来福，是家中花匠的儿子。来福脸上露出喜色，一跳一跳的叫嚷着进去报信去了，只留下一侧的小门开着。

    “三郎来了，三郎来了。”

    李牧一脸无语，你倒是给我带个路啊，院子大了也有坏处，李牧就在自家迷路了。信步走进小门，九进九出的宅院内，江南风味很重。李邺少时离家，到了扬州，算是半个扬州人，所以他的这处住所，也是沾染了了江南的园艺风格。廊坊曲径，幽深且长，还有各种藤蔓，假山池塘，简直如同迷宫一般。

    李邺进京为官，赶上了好时候，若是开元年间，他建造这么大一处院子，早就被皇上当个典型，挂起来以儆效尤了。这间宅第用文柏为梁，用抛光的文石铺砌台阶和地坪，用沉香粉掺在红色胶泥里粉涂墙壁，一进门就香气蓬勃。若给家底殷实，别说他一个中书舍人，就算是当朝宰辅，要起这么一处宅子，也得肉疼。

    等到李成拖着肥胖的身躯风风火火来到门口，却不见了李牧的身影。不过得知自家三弟敢来到长安，浑然不惧一路上的危险，显然是恢复了英雄本色。李成心里，也替自家的三郎高兴。他们的阿耶李邺当值去了，本来院内应该有许多护院家丁的，但是今天都浩浩荡荡的跟着李邺，因为有人要谋害他的消息已经被李成告知了他。虽说是天子脚下，也要加点小心才好。

    庭院内春意盎然，李牧行走其中倒也不觉得无趣，随手折下一支艳彤彤的白牡丹，叼在嘴里。走着走着，李牧终于遇到了一个活人。

    葡萄架下，一个湖蓝绸裳，罩着家居燕服的女子斜坐在秋千上。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是应该是个女子。不管是谁，只要能带路就好了。李牧轻喊一声，对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好走了过去。走近了一看，才知道，这个风姿绰约的少妇，竟然是睡着了。丰腴的身段，配合着顺滑的丝绸，黄昏下难掩胸前露出的一大片腻白的雪肤。眉如远黛，唇珠微盍，长长的睫毛动也不动，显然是小憩时睡着了。

    黄昏将至，一轮红日失去了炎炎威势，多了一丝温情。让人直视之下，也不觉得刺眼，阳光洒在江南庭院里，笼罩着这个绝美的妇人，画面宁静的美感，让人窒息。李牧只恨自己没有绝世画笔，能将脑海中这一幕描绘出来。

    看她一身穿着，是大户人家妇人家居打扮，倒也看不出身份。李牧只当是自家阿耶新纳的妾室，倒也不敢怠慢，正了正衣冠，想要将她呼喊起来。

    此时突然一个殷勤的小蜜蜂，围着秋千转来转去，李牧生怕它一个毒刺，在这具娇嫩的身体上留下点毒液，那可就太暴殄天物了。于是挥舞着嘴里取出的牡丹，驱赶起来。谁知道这支牡丹被他咬的，花枝已经断了，被他一挥手，瞬间折断，鲜红的牡丹不偏不倚，掉到了妇人的胸前。

    女子这一惊非同小可，睁眼的一刹那，正好望见一个男人对着自己胸脯，而且那里还插着一支牡丹。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之后，传来冷冷的娇叱：“哪里来的登徒子，连本宫都敢调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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