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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年华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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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经很深,楚承望打开窗子望了一眼天上繁星,不去理身后还跪在原地的人。

    哪怕他从一进来,就跪到了现在。

    “子宇,我们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你忘了吗?”

    楚敬乾本来昂着的头颅,在此刻低下去,“皇兄……”

    行宫的窗子被“啪”的一声关上,“你当然可以忘记,云淡风轻做你的王爷。可是朕这一路走得有多辛苦,你们谁都不会懂。”

    楚承望仰头闭目,他已经很久不流泪,“这些年,朕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每一步,朕都不会忘。

    ”母妃被当时无所出的皇后嫉妒陷害的时候,你才刚出生。那年我四岁,被迫对着陷害母妃的人叫母后。她不许我提母妃的名字,不许我与母妃再有一丝一毫的联系。而父皇对一切,不闻不问。那时的我,就像你这时候一样,只不过我是跪在瀚奕殿外,淋着暴雨求他让我见母妃,哪怕一面也行。可是我跪到晕厥,他都没有出来看哪怕一眼。

    “母妃产后虚弱,又直接被打入冷宫,连御医都没有请,我很担心她会死在冷宫里。为此,我甚至去求过宫人,求过看守冷宫的侍卫,全部都没有用。后来我就知道了,只有手握权力,才能去做我想做的事情,才不用低三下四去求人,才会让别人都听我的。

    ”我在皇后身边长大,假意听从她的安排,用尽一切办法讨她的欢心,好让她尽快把我推上太子之位。可是父皇的新欢一个接一个,诞下的皇子也越来越多。父皇沉湎酒色,色迷心窍,被宠妃一吹枕边风,好几次要改立皇后,而我的太子之位也一度岌岌可危。我意识到不足,开始拉拢朝中大臣,父皇对此很是不满,他罚我闭门思过,连皇后亦被禁足。

    “就在这时,江默行开口替我说了话。我再被放出来之后,无人不说我性情大变,可是子宇,我没有办法,父皇一日不死,我一日不继承皇位,我就得继续这么装疯卖傻下去。好在父皇最后终于把自己搞死了,死在美人床榻之上,成为琅华王朝的笑话。

    ”可是当我成了天子,我才发觉,这种装疯卖傻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卫氏党羽的势力几乎让我成为一个傀儡!朕忍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要受人胁迫!

    “而你,而母妃,谁都不理解我,谁都不理解我!我亲手杀了皇后,把母妃从冷宫中接出来,把你从边关调回来。可是你们,一个要我娶妓女为后,一个为了女人背叛我!”

    楚承望冲到楚敬乾面前,把他从地面上提起来,“你跪着有什么用?我这么多年的痛苦,谁能懂得?谁能补偿?谁能?谁都不能!”

    楚敬乾脸色稍变,出声提醒,“哥哥!”

    楚承望的手就在这一声称呼里,骤然松开,“说是我母妃……说是我同胞兄弟……整个天下都对我俯首称臣,对我尊敬追随,可你们都怕我,都怕我……”

    楚敬乾的膝盖跪了很久,此刻被楚承望强行从地上提起来,又被重新扔回地面上,他勉强才稳住身形,没有坐到地上。

    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想要追上从行宫中冲出去的楚承望,已是不能。

    自己皇兄走得很快,楚敬乾看着冷冷月光从打开的宫门中射到宫里地面上,将那大朵大朵喜庆艳丽的牡丹染上凄凉的颜色。而宫门之外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不止在瀚奕殿,就是在行宫中,楚承望都会下令,让所有宫人都退到宫殿之外,不得靠近。

    楚敬乾看着门外冷寂山色,一时间不懂应该去哪里寻人。

    苏舞阳宫中的灯火很早就熄灭了。她知道今晚的宴会因为日间发生的事情而取消了,自己难得偷懒,就想着早些休息。

    可惜满腹心事之人,哪有那么容易睡得着。

    苏舞阳披上外衣,没有叫醒沅沅,自己悄无声息朝宫殿外走去。

    今夜月光分外明亮,自己又是处在山野之中,苏舞阳看着看着,竟觉这月色更比在皇宫中好看许多。

    她陷在这样的月光里,许多往事一一浮上心头,没留意长刀是什么时候架在自己脖子上的。

    不用回头,她知道来人是谁,只是有些意外,“臣妾做了什么,惹得皇上不快?”

    奇怪,他和自己亲弟弟之间的账,这么快就算完了?

    楚承望的笑在今夜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少了一种张扬的气势,却有几分凄凉的意味在里头。

    苏舞阳回首,“皇上,您怎么了?”

    楚承望看着她,觉得她整个人在月光的照射下宛若一尊绝美的玉雕,触手可及又实难亲近。可就是这么一个女人,一个他做梦都想干掉的女人,竟是自己这四年来唯一可以不用费尽心思伪装的人。

    想想都觉得讽刺。

    他的长刀又近一寸,已经贴上她皮肤,苏舞阳表现得越发温顺柔媚,“皇上——”

    长刀冰鸿一刀劈下,苏舞阳的身子慢了半拍,被削去一缕发丝。换作四年前,她刚入宫的时候,这一击她可是毫发无损地躲开了。

    苏舞阳还是含笑望着他,“皇上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看到你,朕就不气了。”

    看到他唇边的笑容,苏舞阳松了口气,平日里的楚承望终于回来了。

    “阳儿,朕会等到亲手在你的灵前上第一柱香的时候,一定会。”

    楚承望收刀入鞘,来时的不甘怨恨,在苏舞阳这里发泄完之后,统统转化成了平静。

    楚承望也觉得奇怪,自己一旦有了什么情绪难以克制,就会找到苏舞阳这里来,通过折磨她来让自己好过一些。

    比如此刻,他的手点在她苍白的唇上,看着她因为毒素日渐侵害而忍受着疼痛的扭曲面部,把身子凑过去,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随后将她打横抱起,“朕此次出宫,就带了你一个,阳儿,你应该感到荣幸。”

    苏舞阳疼得没法回应,他的唇偏偏在此刻落在她的脖子上,随后露出牙齿咬了下去,口中含糊不清道,“阳儿,朕想到你将来会走,还真有些舍不得。”

    苏舞阳的手本是抓紧身下被褥,指尖掐到泛白,又无力松开。守在外殿的沅沅早就被这动静吵醒,她的眼眶通红,又抬头望着夜空。

    这里的风太温柔,比不得平城。沅沅望着望着,那眼泪便夺眶而出。不知道娘娘每次睡不着起来遥望月色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同样深夜未眠的,还有高台之上属于楚敬乾的住处中的人。

    这一夜,萧景烟不可避免要与楚敬乾同床共枕。对此他没什么话要说,萧景烟这回也不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

    楚敬乾发现她的沉默会让他害怕。不过比起之前落入洞底时候的那副样子,现在看起来好多了。

    也不知苏舞阳都和她说了什么,萧景烟眼中的神采虽去了大半,也还有微光点点,随着她眼睛一眨一眨的举动,提醒着周围的人,她还活着。

    这次服侍的人,王府本来要派芬兰前来,被萧景烟回绝了。她一个人出了王府,赵妈竟也没有拦着她。如今可好,大难不死,又没有个可以使唤的人,至于那个坐在灯下的人么,算了,她宁愿他就跟一座冰山一样,永永远远待在那儿不要动了吧。

    姐姐说,送七叔的人会在明后两日启程。

    她想远远望一眼。不能明目张胆地送,她也必要看这最后一眼。

    “困了么?”

    楚敬乾一句话将她的思绪拉回。她不动声色抹平被子上抓皱的纹路,身子刚要往里挪动,就被他双手环抱着拥入怀里。

    他将自己抱到了里侧,“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叫我。”

    直到这句话说完,他的手才撤去。

    萧景烟把身子背过去,不太想理他。楚敬乾应该是知道楚承望的阴谋,才会让七叔回来的。他是救了自己,可是,这里头搭上了七叔的命。

    一想到这些,萧景烟就不知到底该拿楚敬乾怎么办。

    她想,或许等七叔安然下葬之后,这种情况会好一些。

    但现实却不允许她任性,七叔一走,丐帮与朝廷的联系,就全部落在了萧景烟一人身上。

    纵然她不想对楚敬乾开口,也不得不说了。

    兰台试剑第四日,萧景烟从高台下来,骑上马儿去追荆王殿下的猎队。

    “之前皇上吩咐送到武林世家的信,全都送到了。”

    萧景烟手中,是丐帮的传递信物。

    楚敬乾调转马头,命令手下先去追寻猎物,他向自己道,“关于这件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

    “毫不知情,”萧景烟边说,边将手中信物朝楚敬乾亮了亮,“只是我丐帮从不失信于人,七叔不在了,我得接过他未完成的任务。”

    楚敬乾面色一紧,随后颇似自言自语道,“本王倒是忘了,你还是丐帮的人。”

    萧景烟总觉得楚敬乾此语似乎是在提示着自己什么,不等她想明白,突然便被人拦腰抱起,“你还是待在本王身边安全。”

    萧景烟不敢回头,她能感觉方才有暗器划过自己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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