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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6章 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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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雨刚起,那只模样似枭,却又若鹫的赤焰火鸟,便也就如约而至地,扑到了鹄面人的跟前。

    虎吻在前,春冰亦临于足下,他自然是深感压力厚重。

    于是乎,但见其人惨色一收,左手猛地一落,雀形雕塑便蓦地失去了踪影,替而代之的,则是其右袖,紧接着就是一扬,拂面而扇雾,伴那流光一闪,便招出了一面古朴无饰的木质盾牌。

    其上无金亦无玉,无彩亦无文,唯有一层深褐色的木质,涂油而生香,祥和且黜浮,如若幽林之松。它本质无华,应为椽木托屋瓦,以昭厚御之道,却奈何,随其主人灵识一涌,此器竟是一瞬样貌大变,显化出了十足的恶狞与凶异。

    那是一张满是腥黄獠牙的怪骇大嘴!

    突兀之极地,就从那朴素无煞的盾面之中,如巨鳄破水噬食般地,蓦地伸了出来,咬住了云山凝出的那只火鸟。

    因其迅疾,因其出乎意料,扑棱而去,正欲啄击炙烧其木的火枭,自然是当即就被吞了个七七八八,只余星星点点的残焰,如同飘零铩落的羽毛一般,凄凄惨惨地蜡尽烛灭,转瞬湮空而逝。

    灵元具形之术,若无灵性填充其中,那么只需摧毁任何一丝,使其金瓯呈缺,它便会不攻自破,爆裂以殒。纵然有灵性,也因其为识力模拟而造,且**于外,故将极为脆弱。一旦其中识力所凝的禁纹元核,受到了冲击与破损,那么不消片刻,其未损之大部,便亦将随之而去,若鹣鲽而殉。

    鹄面人自知其理,故而见己溃敌成功,当即就心神一松,软下了整个身体。

    却不料——

    他正欲喘上一口气,稍作休憩与恢复,竟又遽地发出了一声怪叫!

    本来苍白已缓的面色,随着这道叫声,荡雾而传,竟是眨眼就已成了金纸之色。而观其浑身颤抖、摇摇欲坠的模样,竟也像极了一位戍边的老卒,在那砭骨寒髓的朔风之中,可怜兮兮地打起了摆子。

    ……

    能有如此之变化,却是因为,就在赤焰火鸟被咬碎的前一刹那,不远处的云山,便已察知到了其前的诡诈与伏危。

    于是乎,应其心念一动,两边外眦蓦地一张,被吞入那怪嘴之中的火鸟残部,便骤然凝缩为了一团深红之炎,旋即就散热溢炎,若一日中金乌般地,剧烈之极地焚烧了起来。

    为了示敌以弱,他并未从一开始,就施展出炎力高卓逸俗,外观却又十分异常的深红火焰,而是动用的普通火焰。至于风之灵力,却是因为压缩之后,飞速极快,而动静极小,他谅此二人,也无那等强横敏锐的灵识,用于感应和捕捉,所以倒也并未有所保留。

    而此时——

    深红之炎既已施展,鹄面人既已被拖住——

    那么,便也就该终结了!

    杀意煞气齐齐一浓,于是再一见到不远处,那迅疾而来的,漫山遍野的青玉针锋,感受到对面二人,对己毫不遮掩的恶意与惧意,他体内气道之中的元流,便也就如喷发在即的火山一般,难以自抑地汹涌澎湃了起来。

    面部充血,火红炎炎,若如朱砂染覆,唇角扭曲而骤斜张,犬牙展露而白如珠,左侧鼻翼上拱而急颤,抽动难禁,酷肖风中蛛丝。

    一时之间,他那本还有所清秀之貌的颜容,竟是暴戾凶横得,宛如一只嗜血如狂的绝世凶妖!

    于是乎,他那隐有涎飞的口中,顿时就是一声浑沉若熊的低吼!

    “啊——”

    神识忽作沓浪而行,于是其双手所执的炎竹钎,便也就倏地一下,压固为了两柄深红近殷的细剑。

    似是多余的炎力,都因体积缩小之故,而被挤压出了体表,原本只有九片红絮的炎竹钎之上,在这一霎那,居然是有难计其数的炎竹叶,生长蔓延了起来。

    叶相遮,叶相掩,那蚁聚蜂屯之状,那雾集云合之况,竟让其外目睹之人,恍觉肃冬之际,骤有青帝邀春而临,导致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之中,忽有遍地花开,满眼花绽!

    花开花绽,自然便有花飞花舞!

    于是他左足斜蹬,右腿微屈,应那风啸一急,其所在之处,便化生出了无数眩晃人眼的青白残影,相连成片地,绵延了足足一尺过半之距!

    而续于其后——

    那些丛生无算的炎竹叶,便也就一片一片地飞了出去,在其沧海神识的操纵之下,形螺旋而舞,相呼相应,相继相合,遽然化为了一道枘子般的深红龙卷,裹着他的身子,开始穿凿起了那道,看似磅礴无尽的青玉之雨!

    这一式攻击,他赫然是将“炎竹叶的形”,与“风松塔的意”,结合在了一起!

    因风迅,因火烈,因相融,故而这一时的威能之浩大,竟是摧枯拉朽,如汤泼雪,乃至于他的行进之速,在这青翠欲滴的雨霾风障之中,竟然并未能减慢多少!

    ……

    对面的鹄面人与侏儒,见得云山此时骇人听闻的身法速度,以及那场璀璨而暴力的深红花舞,才知自己今日,绝对不是碰上了,什么有点硌脚的硬茬子,而是硬生生地闯进了,阎罗王执掌的鬼门关!

    思虑及此,二人面上,顿时就是五味杂陈,惧悸艳羡、惊诧嫉妒、懊恼后悔,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

    然则绝境之前,他俩却也没有什么退路了!

    于是乎,鹄面人一边竭力维持着木盾,对于内中火炎的禁锢,一边就战战巍巍地,移动起了双手,断断续续地,掐起了法诀,结起了术印。

    他赫然是欲强行分化灵识,从而一心二用,再展手段,以解这鼎鱼幕燕之局。

    而那侏儒,则是在其眼现肉痛之际,随其咬肌一鼓,右手便毫不迟疑地,向着自己前方,猛地拂了过去。

    灵风一起,他腰间居然是忽有白光一闪!

    那是一条素白色的薄纱,柔柔绰绰,若望舒舞袖之残晖。

    应其手拂过雾引渌波,这东西竟是蓦地从其玉带之上,剥皮似地脱离了出来!

    此物出体的第一瞬间,就开始了进程极快的变大与变长,而其同一时间,则是不断地腾挪着,不断地扭动着,如一怒极的巨蟒奇蛇般,朝着云山飞快地缠绕了过去。

    且还尚在半空,此器之外,便蹭的一下,冒出了一个白濛濛的气团,洇润若墨地,向着过道处的空气,扩散起了冷到极处的冰霜之意!

    其折胶堕指之寒,竟然导致,就这么一弹指的工夫,这夜色之中,就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细碎雪晶!

    ……

    即便云山离其尚有一段距离,竟也是骤感所有关节,都因寒冷而迟滞了起来。

    然而其虽寒,亦可震慑敌心,却还不是最凶险的。

    相比于其自携的冰锋寒气,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却是那位怒色满面的侏儒,居然是一御出这件法器,便双足一蹬地,向后疾退了出去!

    练气阶层的搏战斗法之中,灵识控器之时,本就不够精准,不够顺畅。如此严重的硬性颓势之下,哪里还有人会主动远离自己的法器?!

    察其隐含的意图,云山自是一瞬魂悸魄动,于是乎,正在进行精细操作的神识,立马就是一凝,复又一激!

    “开!”

    暴吼乍出于唇,成波圆荡而开,竟好似一颗悬于浩虚的庞石,溘然长逝,陨离了天际。

    巨石坠海,那自然便该有溅升喧天的狂涛骇浪!

    于是应此急令,包裹着他的深红风卷,当即就成了一场殷天动地的大爆炸!

    “嘭”的一声,震耳欲聋,摇山抖石,却又非是意料之中的一道,而是两道重叠在一起的爆鸣!

    却是同一时刻,那条白色薄纱,赫然也是在侏儒的操纵之下,即时自爆了开来!

    一方尽是呼啸疾驰的涓末冰棱,晶白耀眼得,恍如天上众星,齐齐至了人间!

    一方则是嚣狂以扩的火色热浪,灿烂辉煌得,宛如贺岁爆竹,联袂欲去天宫!

    一方狠辣,一方果断,一方若疯龙而冲,一方似蛮牛而撞,在这一瞬间,他二人竟是不约而同地,引灵爆,推灵潮,鼓风掀浪地,在二者之间的谷地,撑开了一片无雾无夜的真空之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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