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明儿觉得他似乎了解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这个女孩要么是跟她的婆婆吵架了，要不就是自己到了年龄里的叛逆期，谁都会有这个时期嘛，虽然达明儿没有亲人，但总归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不能任性啊。”达明儿轻声说，“不能让你的婆婆担心，明天你一定要离开这里，我这地方只能容你住一夜，说不准凌孔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他看到这么一幕，不光是我有理说不清，你的清白我可不敢保障！”

    “可我就是来找你的啊，”林小埋慢慢的靠近他，达明儿闪躲目光，白花花的大片片印在脑海挥之不去，“你为什么不让我呆在这里？”

    “哎呀……”达明儿步步后退，“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呆在这里是不妥当的，实话跟你说吧，我不是这个学院的学生，不是学院的学生你懂吗？我是从白夜贫民区那里来的，我不是这里的贵族！”

    林小埋愣在原地，达明儿在心里苦笑，终于把不该说的话给吐出来了，反正也跟他没什么关系，说出来之后这个女孩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吧……

    “婆婆说，世界上坏人多过好人，”林小埋看着达明儿，“贵族我不懂，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所以我来找你了。”

    达明儿紧紧的闭上眼睛，几秒钟之后狠狠的呼了口气，“对不起。”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就是不想回去，我下了很大决心，如果婆婆找到我的话，我还是要回来找你。”

    “为什么你执意要……”

    “我不知道，我就觉得你很好，我不想永远呆在那里，我好想见到很多人，好想跟他们说话，那时候还不知道孤独是什么滋味，直到原婆婆解释给我听……”

    “孤独么？”

    达明儿轻轻嗅了口气，小时候很想要那个橱窗前的水枪，那时候他不知道这是个天力打造的枪身武器，他看着过往的人群，没有一个人注视着他，他眼神哀求的看着他们，却换来一个又一个的嫌弃。

    那时候什么都得靠自己啊，自己一个人站在阴暗的角落里，自己一个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躺在恶气臭扬的下水道，很早之前他就明白孤独的定义，切身感触他比谁都清楚，所以这么多年他忘记了世界带给他的痛苦，只要有心忘却，心底的阴影早晚会慢慢照亮。

    他一直这么相信着。

    他刚要对林小埋说些什么，却看着她安然的躺在床上，均匀的呼吸和红润的脸蛋完美的衬托她的睡相。

    “睡美人。”达明儿脱口而出，“这下真是难办了……”

    ……

    咚——

    一声惊诧的叫声被自己惊醒，他打开窗帘，强光刺激他的眼膜，他心想这下不好了，原本以为自己昨晚睡得很早，早上早起把林小埋给叫醒，这都快大上午了！

    达明儿转身回头，却发现林小埋早已不在房间，他焦急的搜寻房屋里的每一个角落，明明把房门给锁上的！她到底是怎么出去的！

    达明儿无力的垂在地面，要是这女孩发生了什么预知的危险，他的责任可就大了，他慌乱的整理衣襟，考虑着接下来的后果，突然他停在门口。

    “是她自己走了么？还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对啊，也许自己上山了说不定，反正她走了也跟自己没太大的关系了吧……达明儿无理的说着推卸的话，他像是一只瘪了气的气球，给自己呼出一口大气，整个人变得颓废不堪。

    自己心里特别清楚，那个女孩不会与他有任何的瓜葛。

    ……

    “杨洪天命不久矣。”郑愠坐在杨瞬的面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件事你得好好感谢凌孔，要不是他在鹅软石的石头上洒下那种病毒，他老命不但能够保得住，还把多年的病症给治好了，你就等着哭吧。”

    杨瞬坐在另一头，眼神微笑的看着凌孔，下一刻目光转到郑愠的身上。

    “来人，嘉赏凌孔老师。”

    凌孔眼神微眯，他来回在郑愠和杨瞬两边窥视，心里想着种种后果。

    他明白的，是他将鹅软石交到杨煌的手中，再由杨煌交给杨洪天，事发之前谁都不会想到这个教育神人竟然在进行这种肮脏的地下交易，连同市长的儿子一起欺骗。

    事发之后谁都脱不了干系，那种企图妄杀市长的罪过白夜城还没有一个人能够负担得起，凌孔受牵连，杨煌受牵连，杨煌即使想为自己辩解，可是谁又会相信？

    本着侵害市长的罪过就足以定死罪，再加上弑父的大过，杨煌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抬得起头。

    “凌孔啊，还是得多多感谢你。”杨瞬起身，恭敬的给他行礼，“我相信你是没错的，我坚信自己选对了人，只要杨洪天离开人世，杨煌受到诛连，等我当上市长，第一时间就洗清你的嫌疑，到时候还会把你当做我的心腹，你会在白夜城留下辉煌的事迹，郑愠院长也会年年受到白夜的奖章，哎呀，未来的一切是多么美好……”

    “不用。”凌孔说，“只要洗清我的罪过就可以了，我还想呆在院长的身边。”

    郑愠微微一笑，“杨大哥见笑了，凌孔从小就跟着我，他的脾气您可能不太懂，心腹什么的对他而言实在没有什么必要。”

    “难道我说心腹就一定得呆在我的身边？”杨瞬拿出一个乘着鲜红色血液的试管，“这病毒很有价值，当做新型的战争武器最好不过。”

    杨瞬嘴角一笑，凌孔和郑愠互视，看来他的目的不仅如此。

    黑色地下交易本就比这个城市之长的势力要高级不少，都说中阳国明令禁止有暗黑势力和地下交易的存在，往往在发展方面不可抑制，杨瞬曾经暗访整个中阳大国的交易场所，本着生命的危险和实力的抗衡才走到这一天，说实话，市长什么的他并不是多么在乎，但是在某些方面却又要动用它本有的职权。

    毕竟市长才是光明的存在，而他们，是要被消除的对象。

    “大约还有多久那个完美的实验体才被解放？”杨瞬问。

    “时间已经预计的差不多了，只要您下令攻城的那一刻，我就会动用，这么多年来的目的就是为此。”

    “好啊，”杨瞬轻叹，“攻城并不是我想要的，毕竟他也是我老子，他死后我是要名正言顺的继承，可就怕他突然变卦，到时候这个计划就不得不实行了。”

    “杨煌争不过您。”郑愠笑，“即使您没有这些权利。”

    “不不不，正好相反，”杨瞬的表情变得狰狞，“你们不知道老爷子做事的方法，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是个固执的人，他一定会料到是我在暗中捣鬼，只要抢先在他的面前把杨煌的事迹公布于众，让所有百姓目睹的那一刻，我才是胜利者。”

    “你是怕杨洪天在死之前把内部消息给压制下去吧？”凌孔说，“你的交易这么广泛，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

    “那万一他已经把我的事情给捅漏出去了呢？”

    百姓不容许暗黑地下交易的存在，先机永远处在他们那一方。

    “不会。”凌孔如此自信的回答，“你是他的儿子，作为父亲，他不会。”

    “是啊，他不会。”杨瞬也自答，“这么个好父亲，我真舍不得。”

    “做大事不拘小节。”郑愠打破这一不和谐的气氛，“您的雄心可不仅限于白夜这一表面繁华的空壳，中阳还有很多比白夜强悍不少的城市，到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我们还等着您的盛宴。”

    ……

    “怎么了，又遇到什么难题了吗？”兰小悠把一身紫色的貂皮绒衣脱下，露出如白纱一般的缎服，屋子角落白气升腾，她把浓茶倒入凌孔的杯子，动作有条不紊。

    “他变了。”凌孔目不转睛的盯着茶杯，完全没有注意到兰小悠看他的眼神，自顾的说着，“完全像是傀儡。”

    “怎么感觉像是在说你呀，”兰小悠轻轻一笑，“有自行意志的大概就只有那些无忧无虑的百姓了吧……”

    “原本我还以为他为学院着想，可他现在所做的事情，我完全不理解。”

    “可能是他被蛊惑了心智。”兰小悠无心说出这句话，却被凌孔记在心中。

    “那家伙是天力士！”他潘然醒悟，“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兰小悠在他的身边坐下，沸腾的水气是唯一的交响乐，她把手臂靠到眼前，面带笑容。

    “我是人类，不是动物。”凌孔无奈的一笑，“为何不把这种能力交给孩子们？”

    “孩子们多好啊，我怎么忍心侵犯他们？天力是要靠自己觉醒的，为他们提供捷径，岂不是害了他们？”

    “那你就准备来害我了，”凌孔突然注视着她，“我想你离开。”

    兰小悠一愣，重新回到座位前，面容难色的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危机很快就会降临白夜，趁着这几天还算平静，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呢？”

    凌孔起身，看着早就落幕的山川，轻语呢喃。

    “我知道了。”

    凌孔苦笑，“我是个被束缚的人，被自己所束缚，之前我就说过，我的命早已为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