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刘伯温，已是深夜。回到客栈后，贺风在隔壁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我问贺风怎么了，贺风道，这枕头真硬，睡不太习惯。

    我用手按了按枕头，觉得确实硬了些，说将就着吧，总比没枕头好。

    贺风点了点，道，其实我本来想腿好之后，你们若是放了我，我就回去。没想到小云妹对我细心照料，我们这一路朝夕相处，我竟对她暗生情愫，想要回去，又舍不得小云妹，怕走后再也看不见她。

    我说，你们老大刀尊做得些事，这些时日我都说与了你听。此人为了钱财，杀害了不少无辜之人。你们家乡受难，需要物资重建，这我能理解，但刀尊用这样的手段，实在是可恶之极。你不知真相，况且至今未杀过人，如果你愿意，可以一直跟着我。我也可以待你如同小云妹那样，收你为徒。至于你和小云妹最终能怎样，只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贺风摇头道，刀尊待我们不薄，容我再想想。

    我问道，你打算如何？小云妹年纪虽小，却深晓公义，爱恨分明。刀尊做的是收钱杀人的买卖，你未曾做那些勾当，小云妹已对你不喜。若还回去，你觉得小云妹会跟随你回京城么？

    贺风发呆，说这如何是好。

    我见他始终不愿放弃，仍想着要回到刀尊身边，便不想再说话，扭过头继续睡觉。

    贺风察觉到我有气，道，我始终是个扶桑人，总要回江户去的。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如待个数日，陪你们去了北平，再自己摸索着偷偷回扶桑吧。

    我接口道，即不帮刀尊为虎作伥，又能与父母相聚，如此甚好。

    第二日，我们一起驾着马车准备出城。刚走一炷香的功夫，贺风忽然在车里道，奇怪。

    我问道，奇怪什么？

    贺风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一路全是往北走的叫花子。

    我仔细观看，果然路上遇到不少叫花子，个个神色匆匆，顺着路往北急行。

    小云妹道，师傅，是不是丐帮什么分舵开会？我们要不跟去瞧瞧？

    我正思量，忽然贺风从马车窗里飞了出来，一把抓住路边一个乞丐，说你鬼鬼祟祟的盯着我们看什么意思？

    我停了马车，与小云妹一起下车走了过去。那乞丐一脸茫然，说我什么时候盯着你们马车看了？

    贺风气道，难不成是我撒谎？

    后面有几个乞丐恰巧走到这里，见我们抓住他们的人，忙过来问缘由，听贺风说后，这些人忙向我们赔礼，说我们是海丐帮的，想是这位同门见你们有人背着剑，误以为你们是……是敌人，所以不小心多看了两眼。

    小云妹道，岂有此理，背剑的就是你们海丐帮的敌人？照你这样说，这天下哪一派不是你们丐帮的敌人？除了你们海丐帮，哪个门派不负剑？

    那人随口回道，铁拳门……

    小云妹一呆，说对，除了叫你们和铁拳门，还有哪个门派不负剑？

    那人又道，金刀门……

    小云妹火冒三丈，说我现在不是和你们说哪些门派不负剑，是你们见有人背剑就当别人是你们的敌人，这事太不讲理。

    旁边有乞丐赔笑道，各位朋友，这事错在我们身上，大家既是武林人士，还望大家海涵。我们海丐帮遇了大敌，所以见到大家疑神疑鬼……

    我挥了挥手，说算了，被你们看了两眼而已，也没少什么，你们这就去吧。

    贺风听我这样说，便松开了手。

    我们驾着马车走开后，我说到前面瞧瞧，若是还有乞丐，便偷偷跟着去。海丐帮是燕王的部署，却不知是什么人要为难他们。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已出了城。我们在城外官道上果然又撞见了几个乞丐，便下了马车，将马车拴到旁边的树丛里，一路慢慢跟着乞丐前行。

    一直跟了半个时辰，又是官道又是小路的左转右转，来到一座大破庙前，那些乞丐直接走了进去。

    我们绕到庙后，轻轻跃入院中，一起躲到庙后的后窗下偷听。

    不一会，有人在庙里说道，还有半个时辰敌人将至，我们定州分舵人可都来齐了？

    有人道，回禀舵主，还差七八人，全在路上，不知能不能及时赶到。

    那人道，大家趁着敌人未到，抓紧时间休息。给我传令下去，门外望风的人不可有丝毫懈怠，不管有任何动静，须及时回报。

    原来这人是定州分舵的舵主，我见他安排妥当，放下一半心。

    半柱香的功夫，门外有人进来回报道，有数十人身穿武林人士服饰，未带武器，正骑马往此处赶来，不知是友是敌。

    那舵主道，分舵三队前去迎接，其他队做好战斗准备。说完有几十个人起身，走了出去。庙里的人站了起来，或东西墙，或北墙分散了站开，隐约对门口形成了包围之势。

    未多时，大门口进来了许多人，有人道，舵主，来人非敌，称有消息告之。

    话音刚落，有武林人士打扮的人跨前一步，说哪位是舵主，请出来说话，我从南方来，有关于海丐帮的消息要传达。

    舵主走出人群，道，在下姓孙，定州分舵舵主，不知朋友可是昨日在城里留字条之人？

    那人回道，正是在下。

    孙舵主道，既是有消息要说，为何留的字是“海丐帮若是有胆，明日午时城北观音庙来聚”，怎地看起来是想和我海丐帮约战？另外，若是有消息传达，不能在城里直接去我分舵说么？

    那人道，城里人多，不得不防隔墙有耳。这观音庙破旧已久，地处荒僻，正是传信的好地方。我如此写，只是想激你，不然你不会前来。

    孙舵主道，既是如此，不知阁下有何消息想要传达给我们？

    那人道，我们是燕王的人，替燕王办事，驻守在广平府。前日从南边得来紧急消息，贵帮两位洪帮主已被皇帝下令所擒，下月初五会在京城斩首。我们一获得消息，便马不停蹄往北赶来，大家四处分散开传达消息，想必贵帮总舵传信的人已在路上，只是我们抢先了一步。

    孙舵主听后吃了一惊，道，皇帝为什么会下令捉拿我帮帮主？

    那人道，据说贵帮有不少帮众告上京城，说你们帮主欺诈帮众钱财，涉案金额达数百万两白银。皇帝便发了圣旨，抓了贵帮帮主，听闻给他们定了欺诈罪，按照《大明律》，欺诈数额巨大者处死，贵帮帮主被判了死罪。

    孙舵主奇道，怎会有兄弟如此不仁不义，去告帮主？当初我帮合并后，取消了原丐帮提成的做法，两帮将钱财合二为一，打算等武林盟主竞标赛佛家赢了，燕王被封做太子后，启动虎鲨帮水上筑关闸收费项目，两位帮主曾亲口承诺所获钱财人人按职高低分配。后来佛家输了比赛，大家并未责怪帮主，原虎鲨帮的兄弟继续打渔换钱，丐帮兄弟还在陆上乞讨。却不知是哪些人前往京城告状的，若是被大家知道了，定要活扒了他们的皮。只是我海丐帮两位帮主武艺高强，怎么说被朝廷捉拿就捉拿了？

    那人道，皇帝用的计策，骗两位帮主入的京。如今所剩时间已是不多，不知你们可有什么办法？

    孙舵主掐指一算，道，下月初五，只剩下半个月，我们这就赶往京城。时间虽是急促，然而我海丐帮有近十八万弟子，到初五那日，起码也能聚集十万以上。大家那日一起攻占法场，定能救出帮主。只是京城驻军有二十余万，逃脱可就不便了。

    那人道，这个你只管放心，我们在京城附近有燕王的军队，人数虽只有三万，到时候佯攻南京，驻军部队定会被调集去防守，那时已无暇顾及你们。

    孙舵主点头道，好。那我们就说定了，燕王需初五早些发起佯攻，我们海丐帮的人只管去法场救人。

    那人道，放心吧。事关燕王生死，我们定会按计划办事。

    孙舵主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告辞了。大伙儿得回去准备准备，今夜就赶路。

    那人抱拳道，那我们不送了，我们一路赶来劳累，在这观音庙休息片刻再继续北上。

    孙舵主领了众弟子走后，那数十人便留在了观音庙。

    我见大家散开，向小云妹和贺风打了个撤走的手势，大家缓缓起身，轻手轻脚往院墙走去，谁知贺风走时不慎碰到旁边的水桶，水桶发出轻微的移位声音，庙里有人喝道，什么人？话音刚落，数十人纷纷冲进后院。

    我本想抓住贺风与小云妹直接跃走，转念一想这些人是燕王的部下，我若是跑了，他们定然以为消息泄露，燕王这边岂不要整日提心吊胆，怕营救计划落空？想到这里，便没走，等大家围了过来，我拱手道，在下少林寺智山，不要误会，我以为海丐帮有难，想前来相助一把。

    那些人仔细瞧了瞧我们，有人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智山法师？我们都知道智山法师武艺高强，刀枪不入。你若是不让我们砍两下，叫我们如何相信？

    我一想这倒是，说好吧，你们拿剑砍砍看。

    那些人你看我，我看你，说我们都没带武器，这怎么办？

    小云妹问贺风道，你身上可带了飞镖？不如给他们两个飞镖试试。

    贺风摇了摇头，说全留在马车里了。

    我见大家都没武器，便从背后拔出莫正，抛给那些人，说就拿这剑试试吧。

    小云妹连忙拉了拉我，问道，莫正可是名剑，不碍事么？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你就对你师傅这么没信心么？别说是莫正，普天之下又有那把剑能伤得了我？

    有人接过剑，走到我身前，说得罪，我打算全力刺你胸口。你若是假的智山，这一剑可就死了。

    我点了点头，聚气于胸，说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