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樱灵转身回到客栈内，大部分道士都追了出去，只剩下天真子师兄弟、妙妙空人还有张道明。

    天真子的两位师兄弟红着眼睛，向我“呸”了声，抱着断剑便要走。

    樱灵气不打一处来，朝他们嚷道：呸什么？我们逼你们比剑了吗？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自作自受。

    两人刚要破口大骂，天真子手一横，抱拳道：天一道教认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我说：且慢，我可以帮你续剑。

    天真子两眼放光，问：真的？

    我说：真的。等我写一封信。

    樱灵向店小二讨了文房四宝，我提起毛笔，比划了半天，又给了樱灵，说：你写吧，我这些年没写字，忘得差不多了。

    樱灵又鄙夷的看了我一眼，问：写什么？

    我酝酿了一下，说道：慧石师伯道席。月前一聚，得师伯教诲，幸何如之。更得观续剑神技，慰侄平生。今侄未恪守少林之戒，逞强好胜，断天一之神剑，闯弥天之大祸。望师伯怜侄之幼，恕侄之过，续剑补侄之罪。侄惶恐，拜稽首。祈师伯珍重贵体。智山敬上。

    樱灵写完，我折起书信，递给天真子，说：你去桃源山庄找顺风铁匠铺，把这封信给老板，他看了信会给你续剑的。不过你说话得客客气气的，他曾是少林俗家弟子。

    天真子痛哭零涕，握着我的双手说道：兄弟……不……智山大师……

    我说：大师不敢当，你还是快去吧。

    天真子和其它两个师兄弟屁颠屁颠的骑着马走了。

    妙妙空人凑了过来，抱着七星龙渊剑的残骸笑道：兄弟，大师，你看这……

    我摇了摇手，说：顺风曾亲口说过，欧冶子的剑他没办法续。

    妙妙空人呆了呆，“呸”了一声也走了。

    客栈里还剩下天师张道明。

    我要找的正是他，就目前看，他是我能找到蒙面人的唯一线索。

    我问张道明，认不认识刚才的蒙面人。

    张道明摇头说：我并不认识此人，我一直在朝廷专心做事，极少出入江湖，说在江湖中得罪了谁我自己也不信。我和那人无仇无怨，他却趁你我比剑之际偷袭，他那一剑明显是想要我命来着。

    我一听，心凉了半截，仍是不死心，问：会不会是朝廷里素来与你不和之人？

    张道明眼睛亮了起来，道：我辅佐太子多年，深知窥觑太子之位的皇子不少。四皇子文采武艺，均不在太子之下，论聪明才智，恐怕要更胜一筹。辅佐四皇子的，是洛阳白马寺的证严法师，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谋略更是一步一计，我瞧他有辅佐四皇子当太子的意思。然皇位向来传长不传幼，想要吾皇改立四皇子为太子，难如登天。除非……

    我问：除非什么？

    他担忧道：除非太子犯错，四皇子立功，凭证严的才略，想要办到这点并不算难。比如栽赃太子，说他图谋造反，再有四皇子出面平息，此计便可成。我平时不离太子左右，证严法师没有机会打这些算盘。

    我说如果你死了……

    他点头道：正是。如果我在江湖死于非命，证严法师便可放心布局。恐怕这次偷袭我的人十有**是证严法师本人。你没瞧那蒙面人，连头也裹了起来，显然他是个和尚，不想让大家看见光头猜出他的身份，这叫欲盖弥彰。

    我听后，激动不已。总算探到了凶手的信息。只是证严法师身处皇宫，这仇如何得报？

    又想，他能两次出宫杀人，就会有第三次。我并不是没有机会。

    张道明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说道：我这便要走了，我离开数日，太子那总不太放心。

    我指着地上的断剑问张道明，你不拿回去了吗？

    张道明道：轩辕剑既已断，人世间便没了上古兵器。它现在只是把断剑而已，和普通的废铜烂铁别无二致。

    我说：怎么证严法师手中的紫剑这么厉害，连轩辕剑也不是它的对手。

    张道明又道：证严法师的确厉害，他那一剑来得十分快，我来不及格开，仓促间用剑身挡了那一刺。轩辕剑剑刃锋利无比，剑身却比不了盾。若是和证严剑刃相碰，轩辕剑又怎会断？若不是证严偷袭，智山你的干帅恐怕也已成断剑了。

    我点头承认，我说我早已知道不敌。

    张道明见我如此坦诚，很是意外。

    他上来握了握我的手，轻声说：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带轩辕剑来这里？

    我轻声回到不是你们道派比剑么？

    樱灵凑了过来说你们两个这么亲密的嘀嘀咕咕什么？

    张道明看了樱灵一眼，转向我笑道：今日得见高贤，贫道喜不自胜。就此告辞，盼来日再聚。

    我合什道：珍重。

    夜里，我睡在床上辗转难眠。

    为什么证严法师要杀我大伯一家？难道我大伯也曾是朝廷命官？

    可从我记事起，大伯很少出过远门，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忙着一亩三分地。他就是个农民，怎么会是朝廷命官？

    难道大伯是个退隐的官员，之前确实辅佐过皇子？

    或者大伯之前与白马寺有过过节？

    我记得伯母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在家一直吃素念经，家里曾挂过佛祖的画像。每逢节日，伯父会陪伯母远行烧香拜佛。说不定也去白马寺拜过佛。

    可能梁子就是烧香拜佛时结的吧。

    可一个农民和一个僧怎么可能结仇？就算结仇原因是什么？

    忽然传来敲门声。

    我问：谁？

    是我，我睡不着。樱灵说。

    樱灵穿回了女装，拉着我跃到客栈的围墙上，再从围墙跃到客栈顶。

    我们坐在屋顶，抬头看着天空。天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一片漆黑。

    我问：你怎么睡不着了？

    樱灵说：白天听你说你找到了杀你亲人的凶手，我想起了我的妈妈。

    我说我听长夏子曾言八年前……

    樱灵点头说：是的，八年前她便去世了。我父亲忙着武当山的事情，很少顾极到我，说起来太虚爷爷对我最好。只是他再好，也不是我妈妈。

    我用衣袖抹了抹樱灵的眼泪，说：你比我好一些。我从小父母不知所踪，对妈妈没半点印象。十五岁的时候养我的大伯一家又被人杀光了。

    樱灵说：你好歹今天见到了杀你大伯的仇人。我连杀我妈妈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我问：你妈妈是被人杀死的？

    樱灵说：是的，父亲虽然说妈妈是突发疾病死的，可我记得她去世的前一天还在教我练剑，我练得不对的地方，她便自己练给我看。根本看不出得病的样子。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说话声音也颤抖起来：你的剑呢？那天你被土匪刺伤后，我好像没捡你的剑。

    樱灵好像也才想到此事，一摸腰间，哪有剑在。脸吓得雪白。

    我说：你是武当掌门的孙女，你爷爷这样疼你，应该不会……不会惩罚你吧。

    樱灵急道：这是武当的祖训，谁也不能违背的，就算掌门剑断也要请执法道长将自己仗毙的。

    我也急了，说我这就回去帮你找。

    樱灵说我们离开许昌城外都多少天了？这时候再回去哪里还找得到。

    我站起身来，急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顶转来转去，口里念叨：怎么办？怎么办？

    忽然一双白白的小手伸了过来，握住我的双手。

    我一看樱灵笑嫣嫣的站在我面前。她说：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真的关心我的。

    我说别说没用的，剑没了怎么办？

    樱灵一拍裙子，说我栓在裙子里呢。你以为我是长春子他们那样的傻子啊？我之前拿的剑是随手在市集上买的。我这把是短剑，宝贵得很，可不会随便给人看见的。

    我一听，放下心来。

    樱灵说：对了，白天那个张道明和你嘀嘀咕咕什么呢？你们两个男人那样亲密也不害臊。

    我说我们没说什么啊，我和他怎么亲密啦？

    樱灵说当时他握着你的手……

    她说到这，我才发现樱灵正握着我的手，显然她也发现了，她慌忙松开了双手。

    便在此时，月亮从乌云冲露出脸来。

    借着月光，我看见樱灵站在我面前，红着脸，低着头，含着羞。

    我情不自禁说：樱灵，你真好看。